Genesis

要学会欣赏美。

神韵(上)


上篇丞正,下篇鬼廷,注意排雷。


00

我是神,我也是人。准确来说,我是一个被人类培养的神。

神是什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我不需要,我只要会两件事:爱和杀人。

“Eva,你要爱。神爱世人,你要爱天下人。”

这是我的第一课。



01

我本来只是个平凡人,一个普通的中国大学生。如果一定要说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概就是我是个艺术生,跳舞的。

哦,大家都夸我长得好看。不过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好看了。

他们说美而不知的人才能当神,我说我不懂。

他们笑,叽里呱啦说了几句,翻译面无表情地转向我,告诉我他们说“你不需要懂,你不懂就对了”。

我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只有慢慢向前走吧。

翻译又转过来,继续面无表情地说,他们让你好好学英语,这样才能融入组织。

其实她的中文也不怎么标准,总让我想到自己小时候在外求学,同学们嘲笑我的乡音——不过已经不错了,在这个满是英文的国度里,至少她还会。

我晕晕乎乎的又在发呆,她唤我:“Eva?”

我说好。


好多人说我迷糊。我可能确实有点。我还知道那些人在背后还会叫我白痴。谁都不喜欢被叫白痴,听起来总像是在骂人;他们又加了俩字,“美人”。

“白痴美人”就不像是骂人了,你仔细揣摩揣摩,还能咂吧咂吧出些爱意。我原先老觉得不服气,我骨子里傲气的很,二十年来对自己要求都高,凭什么被叫白痴?那带着爱的白痴我也不要。

现在被关在这个小天地里,我觉得我真是白痴,不是迷糊,是应该被什么人骂清醒的那种白痴,否则我怎么会莫名其妙来了这个组织?



一切的起源都是LA之旅。

我纳闷,我疑惑,我不解。我出门玩怎么看也不是错事。我的人类父母怕我这个英语不好的乖儿子出什么事,还特地给我找了个留学的大学生,英语特别好,专门陪着我玩。他叫Adam,还不告诉我他的中文名。

我们玩的总体还是很顺畅的,除了我也有些白痴的父母给我找了个在英国留学的学生陪我到美国玩——也好,虽然我不会说,听还不错。在热气腾腾的各种美式英语中,我总能准确无误找到我的英音导游——倒是保证我不容易和他走丢了。


他比我小两岁,我也是玩着玩着才了解到。说实话,谁看了都觉得不像——倒不是说他长得老气,是那种气质。他不太喜欢说话,中文发音和我的脑袋一样,含含糊糊的,带着点北方人特有的口音。我话多,老拉着他说这说那,有时候他就突然笑,纠正我不是石狮纸是石狮子。我委屈的很,在大美帝国能看到石狮子不是很奇特的事吗?LA的大晴天晒的人晕晕的,那我一着急,嘴一顺溜说错了也没什么吧?

他又笑,“正廷,是qing天,不是qin天。”

我怪他不解风情,却很是喜欢他标标准准的“正廷”。我有江南软糯的乡音,认认真真努力了好久才改掉;大学也是在南方,没有人会区分树荫和老鹰的前后鼻音——那也太装逼了。

我喜欢他的发音,我读自己的名字总是字正腔圆,生怕别人弄错了我的名字;我又恨我的父母为何要给我取两个字都是后鼻音?

可能……本身就是要被北方人念出来吧。


他一直都那么安静,对什么都不好奇。他按时按量完成自己的翻译工作,不逾矩却也无趣。

直到某一天,我们在街上走,看到了街头表演。也蛮正常,一群热爱音乐的人给大家带来快乐,挺好。

我站定听了一会,Adam也停下来在我旁边。他也不问我为什么停下,真是像朝九晚五来上班的。

街头艺人们一曲作罢,周围人都鼓起了掌。我爱起哄,高兴的拍手,顺带原地转两个圈,大家总夸这样的我可爱。

领头的注意到了我——我确定,因为我们眼神交汇,他好像有点兴奋——他转过头和其他人示意了我,彼此之间交流了眼神,突然开始表演中国古典曲目。

在这种欢乐的场景中来了点悲情音乐,周围人有些兴致缺缺准备走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因我而起,却败了大多数人的兴。

我想了想,原地热了热身,走到艺人们中间,开始跳舞。

我是跳舞的,我学的就是中国舞。


我有段时间没跳舞了。在学校里他们让我学的东西太无趣了。我从小跳舞,作为一个白痴,我学舞真是辛苦。为了能成人上人,除了比别人更努力些也没有旁的办法。我喜欢和别人说我跳舞的事,说我是怎么从班里筋最硬的到班里最软的,说我是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求学的——我很自豪那个我——至少我能感受到自己。我们这些年轻人都很容易迷茫找不到自己,我是个白痴,更不容易感知自我。跳舞,尤其是中国舞,要舞出悲伤、快乐、希望、涅槃,那些情绪短暂的构成了我,我能从中找到自己。舞台上的我不再是孤独的孑然一身,我背负着观众的情感。我在这些情感中偷走一些变成我,那就是我了。


好不容易考上了著名大学,反倒是让我很失望。我没学到什么,那些简单的重复的训练倒未必折磨我,没法从新学习的东西中找到新的我,反倒让人苦恼。我本来就脑袋空空靠着舞蹈找灵魂,现在这法子也不行了,我很难过,也很害怕。我怕我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我跳着,心底里觉得奇异。在这个异国的街头我好像又找到了自己的灵魂。我跳舞的时候就想着Adam——他一定没看过中国舞,他好像很小就出国了。我想好好给他表现表现,表现我一直在学习、在感知的东西——人类压在心底的苦痛、挣扎、不甘——我希望他看到。


舞毕,我有点不敢转头看他的表情,周围安静的有些可怕。我听见稀稀拉拉的掌声,再变成轰轰烈烈的掌声,我才回头。


他正对着站我面前。他在鼓掌。他直愣愣的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有光。


我盯着他的眼睛,走到他面前。


他开口了,这些天第一次说了除必须交流之外的话。


他说,你好美。


我笑了,我想这个时候需要一个美丽的含泪的微笑,我说,谢谢你。



我很喜欢Adam这个弟弟,倒不是因为他好看。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好看了。他总给我种神秘的感觉,就好像他的姐姐会是什么国际明星,而他一直隐瞒身份低调的生活着。这种气定神闲又手握大局的气质是不容易产生的。我以前读过一个故事,一个没有秘密的女人为了保持自己的神秘感,总会在某个特定时间去某个特定的神秘地点,不过她蛮可怜,她没有秘密。你看,保持这种神秘感是很难的事,可他能做到,我有些好奇。


不过不止我对他好奇,我觉得那天之后,他似乎对我也有了些兴趣。他会主动和我聊天,内容往往是关于舞蹈,我猜测他可能从小有什么舞蹈梦,或者他的姐姐不是国际大明星而是著名舞蹈家,虽然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他有姐姐。没关系,我是双鱼座嘛,瞎想发呆是最正常的事了。


他之后见我的时候会带美瞳。这有点奇怪又有点好笑,你说好好的男孩子带什么美瞳呢?我们艺术学校的女生倒是很喜欢带,灰色的,黄色的,蓝色的,有的你仔细看还能看到星空般的闪亮。Adam戴的很多都是琥珀色,不过纹路倒是很夸张,奇怪的是,戴在他的眼睛里就好看。我看着他的眼睛,诡异,神秘又好看。特别好看。我也要戴美瞳,我想。我也要知道他的秘密,我想。


如果能穿越,我会勇敢当那个打醒自己的人。



我慢慢从回忆里醒过来,看了眼Adam。我发现我躺在床上,可我记得上一秒我还在小屋子里。算了,我脑袋好疼,可能又记忆混乱了。他跪站在床上,对着我,就像在LA我舞毕时他对着我那样。他在解纽扣,他看着我表情很是严肃,他问我,Are you ready?


我忘了他要干什么。我还没回答,就有幽幽的声音传来,Just going. 


我丢失的记忆又回来了,我知道迎接我的是什么了。我是神——或者说,他们所需要的神——我要爱所有人,男人,女人,我谁都要爱;谁需要我我都要存在,谁索求我,我都应当应允。但我又不是一个完整的神,我还在被改造当中,所以需要一些试探,看看我有没有变成神。


我是夏娃,亚当的夏娃,这样的测试就一定要亚当来完成。如果我能度过他这关,我就真的是神了。


我看他脱了衣服压到我的身上,我又看不到他了,只能看到顶上的天花板;但我能感知他,他的重量,他的气温,他的气味;我还能听到他的喘息,感受他的头发。我在想他今天喷的是什么香水?很好闻。他不让我多想,我感觉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随他去吧,毕竟我是一个开放体,我属于所有人,当然包括我的亚当。


他突然抬起头,双手撑着好直视我的眼睛。他没有戴美瞳,真实的深棕色眸子怔怔的盯着我。我看着他,好像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要戴美瞳了。没有那个,他就是个很明显的亚洲人,再彻底一些,就是个中国人。我看着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他看起来有些悲伤,抿着嘴,不大高兴的样子。我是神,我不能让人类不高兴,我用手抚上他的脖颈,我问他,What happened——我们不能用中文交流的,这是刚进组织时他叮嘱我的——“你要活命就不要说中文”。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又开始做梦了,想到LA的海滩,想到他那个时候也是这么看着我,想到他问我,你有梦想吗?

我盯着眼前的海,没有。以前有,想做舞蹈家,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不想了?

觉得没意思?

呵。他轻轻的笑,又问我,那你想做有意思的事吗?

我转过头看他,我有些直觉,秘密要破土而出了。想。

他看着我笑,眼睛眯起来,他好白,晚霞在他旁侧,不如他耀眼,不如他好看。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好看了,可我就是稀罕他这份好看。

他又不笑了,认真的看着我,眼睛闪着光,我盯着他的美瞳,今天的染色好浅,上面的花纹呈放射状,很是明显,也好看。他怎样都好看。

他问我,你想做杀手吗?很好玩的。

我脑袋不太好使,又是个双鱼座,经常迷迷糊糊的做梦,时常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脑袋空荡荡的,经常忘事,有时候又会突然记忆复苏。

我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组织的了,现在想起来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准确来说,是他的美瞳。我说想。



他在我身上做着努力的时候我遗失的记忆又开始慢慢回来了。我一边开放的迎接这些记忆的回归,一边偷偷的想或许我本能的想要忘记这些吧,就像现在我回忆这些来忘记身上人的动作。我想到我被他带到组织,我想到他努力的和他们推荐我。我听不懂,我只能看到他激烈的表情和动作。我看他们,他们看我,像看我跳舞的观众们。过了会,看起来像领头的人出了门,又回来,对着Adam点了点头。Adam跌坐在椅子里,转向我,开始笑。先是微笑,又大笑。


他疯了,我盯着天花板想。


他走过来,招招手,一个女性进来了。我记得她,就是我的翻译女士,那个中文不太好的面瘫女。他冲着我说话,我却听不懂。他说一句,面瘫女就翻译一句。我突然觉得他好陌生,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那些话,他想说的那些话,饱含着他的情感的那些话,以后都要从这个面瘫女嘴中说出来了。我好恨,我恨我不懂,我更恨他,为什么要这样?这是在羞辱我吗?


我兀自生着气,他却停了下来,轻轻摸我的脸,我才发现我在哭。我在哭什么呢?记不得了。我好像越哭越厉害,所有人沉默着看我哭,他一直擦我的眼泪。我觉得没意思,不想哭了。他看我缓下来了,开口,“Eva,”我听懂了,“You’re Eva.”


从此,我有了我的新名字,Eva,我也有了我的搭档,就是Adam。



我的搭档此刻在我身上恣意妄为着。诚实的评价,他很温柔。

我脑袋不太好使,又是个双鱼座,经常迷迷糊糊的做梦,时常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脑袋空荡荡的,经常忘事,有时候又会突然记忆复苏。

我这样的人就天生该是被宠着的,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我一直恃宠而骄。

爱有很多种形式。被逼着去学舞蹈也是爱,隐瞒真相善意的谎言也是爱,甜蜜的微笑也是爱,危险距离里的抚摸也是爱,在床上也是爱。

我被顶撞的像是海上的小船,我抓着床单,连脚趾头都蹦起来了。我蹦的一定很好看,我想,我练了那么久的竖叉,我知道怎样使劲才能使脚蹦的最美。Adam腾出一只手抓着我,他不让我抓床单,他让我抓着我的亚当。他的心真狠,我连飘飘荡荡的都要抓着他,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他利用的武器——罢了,我是有神韵的人,我该原谅一切。


我堪堪想躲过去,他却又使劲,狠狠抓着我的手,和我十指相扣。

他伏在我的耳边,“Eva……”我又要做梦了,他看出来了,轻轻的唤我,“正廷……朱正廷……”

我瞪大了眼,两年了,他又喊了我的名字,用着我们骨子里的语言。我以为那些魔咒破了,我刚想开口,他用嘴堵上了我的话。

他的嘴唇好软。我生涩的想。



“有神韵的人”是他对我的评价。那天的“面试”通过后,他轻轻拉着我,带我去了房间。谨慎锁上门,他第一句话就是“你要活命就不要说中文”。

我想问为什么,又想到他刚说的话,遂歪了歪头。

他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组织里的老大好像很憎恨中国人,你千万别说中文,会被欺负的。

我点头,他又说,我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会说的,你理解一下。

我又点头,又摇头。

他懂了我,说我给你找了翻译,你刚刚见过了,她会一直跟着你的。

我想到那个面瘫脸,有些反胃,坚定的摇摇头。

他叹气,两手控着我的肩膀,大拇指摩挲着肩头,说,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我从小到大都是最好的。我家境优渥,长相出众,连跳舞这我不擅长的事也要做到最好。我就要是最好的。

好吧。我低下头,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这是最好的了。

他看我有些不高兴,抬起我的下巴,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

我摇头。

你是有神韵的人。

我看着他。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灵魂容器,你知道吗?你什么都没有,你空荡荡的,把谁灌进你,你就成了谁。


二十年来我在隧道里行走,终于好像看到了点光。


我看着他,白天做梦的坏习惯有有些犯了。以前的场景开始回放,尤其是舞台上的我,那个短暂的、真实可感的我,我怀念我。

你要成为神,你只要学会两件事,爱和杀人,你懂吗。

我脑子里还在回放。据说人死前会回忆起自己的一生,我想我要死了。

我坐在海中的小船上,我的小船坏了,我掉进了海里,我溺水了,我拼命挣扎。

我点了点头。



啊……我控制不住的叫出了声,眼睛盯着上面白色的天花板。我不看他,却更能深刻的感受他,他灵魂的形状在我的体内刻画。

我看过一个很美的描述,说做//爱像晚霞下的追逐,两个人奔跑着,漫无目的的向前跑。一个人疯狂的追逐,另一个俏皮的躲过去。两个人就这么跑啊跑,让风吹进头发,让爱灌满心灵,跑到无力再跑,跳进旁边的晚霞里紧紧相拥,看着最美的景致,就会从心里生出幸福的感受。

可是他的心好狠,他不让我躲,他要我抓着他,还要我看着他。他的另一只手从我的脖子下穿过,扭我的头让我看着他。

我闭上眼。


我就是要最好的,感情也是。

既然你给不了我最好的,那就此别过吧。


他的心好狠,我从头至尾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罢了。他想在组织里谋得高位,不单单是杀的人多、难度大就行了。

他是一个中国人,这在这个畸形的组织里就已经够致命了。

但我出现了。如果我能成为神,那么他作为我的搭档,定能飞黄腾达。

而他知道我能成为神,或者说,他一定会让我成为。


我什么都知道,只是我很容易忘记罢了。


他停下了动作,像面试那天停止说话一样,他摸我的脸,你又哭了。

我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我的心空空的,我是为了什么呢。


“Go on.”


听到老大的声音我突然觉得很好笑,你看,成为神是很痛苦的过程,我在海上动荡的飘着,还有人在旁看着我,我不是神,他们才是上帝。

他们要看着我,看着我能不能完成这次洗礼。

我仰起头,看面前的墙,我知道对面就是玻璃,他们看得见我,我却看不见他们。

我的亚当松开我的手,把手放在我的眼睛上,轻轻按下我的头。他又开始激烈的运动,他让我无法思考,除了感知他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思考都无法进行了。


他凑近我的耳朵,我爱你。他说。

他说,我爱你,正廷。

他说,你是我的夏娃,从见到你跳舞那一刻我就沦陷了,我犯了原罪。

他说,是我没看清楚自己,正廷。是我被贪婪蒙蔽了双眼,对不起。

他说,你不要成为神,你只要幸福的做人。

他说,谢谢你救赎了我,现在换我拯救你了。

他说,你要逃,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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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去过LA,不知道有没有石狮子……可以推测以上均纯属我个人揣测,别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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